中国相声界首位大学生、著名曲艺家夏雨田去世

黄振宇

中新网武汉7月30日电(记者艾启平)

今天凌晨四时三十分，中国曲艺家协会副主席、原武汉市文联主席夏雨田因患肝炎后肝硬化、肾病综合征、自发性腹膜炎等多种疾病，在此间武汉同济医院逝世，享年六十六岁。

　　夏雨田，河北涞水人，中国相声界首位大学生，歌颂型新相声的开路人，获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他一九六一年调入武汉市说唱团从事创作兼演员工作，先后创作发表相声、小品、诗歌、散文、评论等作品五百余万字，涉及艺术品种有相声、小品、快板、独角戏、诗歌、小说、电视剧等几十个，且多是在病床上、在死神的威胁下完成的。

　　夏雨田是中国相声界不多见的具有大学学历的艺术家，他创作的作品大半以上是歌颂新生活、赞扬新人物的。其中《女队长》经著名相声演员马季演出脍炙人口，还被法国巴黎第七大学选译为教材。他创作的《难忘一课》、《农老九翻身记》、《归国记》《吃不了兜着走》、《借电话》、《家庭诗会》等获全国创作一等奖，一九九四年获中央电视台、中国曲协颁发的全国相声创作杰出贡献奖。

黄振宇

　　8月23日上午，武汉市同济医院透析室，夏雨田的血液一滴滴流淌出来接受机器的洗礼。回到病房，他铺开稿纸，一行行幽默的语言流淌出来：独角戏《特别卖报员》……

　　夏雨田今年64岁，是中国曲艺家协会副主席、原武汉市文联主席、党组书记、武汉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湖北省特等劳动模范，优秀共产党员。40多年来，他创作、演出了500多万字的相声、小品等曲艺作品，100多次获得全国和省市文艺创作奖、演出奖，仅中央电视台就播出他创作的节目40多个。可人们哪里知道，那些脍炙人口、给人民带来笑声的节目，有300万字是夏雨田在痛苦的病床上，在死神的威胁下完成的。夏雨田身患晚期肝硬化等多种疾病，肝、肾功能都已衰竭，他每个星期都要做血液透析治疗。近几年来，医院已多次发出病危通知单，但他都挺了过来，创造了生命的奇迹，更创造了艺术的奇迹。

新相声的带路人
——武汉市文联文艺评论家李柯讲述的故事

　　今年3月，夏雨田作品专场晚会在武汉市杂技厅举行，盛况空前，全国相声界几十个演出过他作品的名演员几乎全来了。马季说：“夏雨田是新相声的带路人。”姜昆说：“夏雨田的相声是一个时代的纪录。”

　　夏雨田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1961年加盟武汉市说唱团，成为中国相声界第一个大学生。他尝试着将中国传统相声以讽刺为主的特点改为歌颂新的人物新的世界为主的新相声。他写的第一个相声是《体育之花》，以陈镜开、容国团为国争光的事迹为题材，一炮打响。1963年创作的相声《女队长》，用对比的手法将一个舍己为公热爱集体的新人形象塑造得楚楚动人，经马季等演员的传播，《女队长》迅速传遍中华大地，法国巴黎大学将它收进教材。夏雨田的心与祖国和人民的脉搏一起跳动。歌颂干一行爱一行的澡堂工人《无限青春》，歌颂中国女排的《女排78号》，歌颂知识分子的《农老九翻身记》，一个接一个在舞台上亮相。20世纪90年代初，海湾战争爆发，战火、死亡威胁着援外劳工。夏雨田了解到中国工人阶级在国外团结一致并处处受到祖国的关怀，而外国劳工只好各奔前程，他饱蘸深情创作了相声《归国记》，一举夺得全国曲艺创作一等奖。

　　他创作的相声具有戏剧的情节，小说的结构，小品的奇趣，诗化的语言，哲理的思辩，既有丰富的社会内涵，又有强烈的艺术魔力；既辛辣讽刺鞭挞社会腐败丑恶现象，又热情赞颂人们美好的心灵。雅与俗，庄与谐，奇妙地统一在一起。夏雨田为使中国新相声具有更完备的民族文化特征、更完整的曲种艺术形态、更广阔的社会生活内容与发展前景，提供了重要经验。

　　夏雨田是个多面手，他涉及的品种有相声、小品、快板、独角戏、故事、评书、渔鼓、诗歌、小说、电视剧等几十个品种。见他主攻曲艺，也有人替他惋惜：“豆芽再长，也只是个小菜啊！”可夏雨田诙谐地回答：“管它大菜小菜，荤菜素菜，人民爱吃就是好莱！”

病魔压不垮的艺术家
——武汉电视台文艺部主任贾海泉讲述的故事

　　夏雨田是一个病魔压不垮的艺术家。从前年10月起，他担任我台《都市茶座》节目的固定撰稿人，每个星期都要完成一个独角戏和一个串台词，无论病得多么厉害，他准时交稿。今年3月他病情加剧，体内多达40公斤的腹水胸水压迫呼吸，整夜无法安眠，不能靠，不能躺，连续在椅子上坐了27个日夜。有一夜，他痛得直冒汗，医生打止疼针也无济于事。突然他大叫一声：纸！笔！护士不知所措，以为夏雨田要写遗嘱。只见夏雨田艰难地写下一行字：“（独角戏）《漫画衣装》”。天哪，他还要搞创作。护士流出了眼泪。第二天，我拿着这四页稿纸的节目，一遍又一遍地看，字写得比平时的要大，歪歪斜斜，但谁能否认这是一篇质量极高的作品，这是用超人的毅力完成的呀。搞笑大王田克兢拿着这个节目也感动得流泪。他说这场独角戏够我回味一辈子。护士不解地问夏雨田说：“连止疼针都不管用了，您怎么写得出来？”夏雨田笑着说：“创作止疼法，我的专利哦！”

　　冯巩、牛群、常宝华等几位笑星来到了夏雨田的病房慰问，看到夏雨田的病态十分难过，可他爽朗地笑着说：“别看我歪歪倒倒，却歪而不倒。身歪作品不能歪，人倒笑声不能倒。”幽默是夏雨田的艺术风格，更是夏雨田的人生态度。

　　4月6日，医院又一次下了病危通知，他来到透析室做透析，护士看着病魔将他折磨得不成样子，心里又紧张又难受。夏雨田一边让血液在机器里循环，一边轻轻地对医生护士朗诵他即兴创作的诗。病房里安静极了，只有诗情在飞扬。

　　1998年夏天，长江涨大水，他在医院里鏖战7天7夜，为武汉市曲艺团完成了一整台晚会十几个节目的创作。晚会命名为《水也滔滔，情也滔滔》，为长江保卫战提供了精神力量。其中《十点三十分起爆》获得国家大奖，相声《电话声声》在中央电视台播出。

　　我们于心不忍：“因为写节目耽误了您的休息。”可他说：“《都市茶座》激发了我的创作灵感。一写东西，我的生命充实了，我的身体这部旧机器才能调整到最佳状态。我无法追求生命的长度，但我能够把握生命的质量。”

他心中有百姓，百姓心中就有他
——江汉大学副教授李和平讲述的故事

　　夏雨田为什么能够创作出那么多好作品？因为他一刻也没有脱离老百姓，没有脱离生活。我读大学起就迷上了他的作品，我心中最亮的星就是夏雨田。当初我在县城中学教书，只要回武汉，就去看他演节目。时间一久，我与他交上了朋友。我不断把新鲜事讲给他听，为他的《春笋朝阳》等节目提供了一些素材。他的朋友很多，体验生活舍得下功夫。他与战士摸爬滚打，与农民同吃同住，与运动员一起拼搏，在医院倒痰盂，在澡堂为顾客擦背。他创作的题材涉及方方面面，构成一幅广阔的社会生活版图。

　　他住院认识了汉口殡仪馆的同志，了解到殡葬工人很辛苦，却不被社会理解，年轻人找对象都很难。他就深入殡仪馆半个月，写出了电视剧《6532的爱》，播出后反映很好，他还带领说唱团到殡仪馆慰问演出。殡葬工人感动地说，夏雨田增强了我们的职业自豪感。

　　这几年因为患青光眼，我已经双目失明，前不久，我听说他病危，我要儿子牵我去医院看他，哦，是去听他，去摸摸他。我隔三差五就给他打电话，讲讲心里话，不然不舒服。我已经无法看到夏雨田和他创作的节目，但他的节目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我至今还能背出他的不少台词，比如写反腐倡廉的“小洞不补大洞连，咳嗽不治转肺炎”；比如写残疾军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人有眼睛可以看见光明的祖国，你用眼睛保卫了祖国的光明”。他说：“得意时要会笑，困难时要能笑，挫折时要敢笑。”前几天，一家单位请我做报告，讲“三个代表”，我就拿夏雨田做例子。真的，我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我心里亮得很，我们的文艺界，我们的社会就需要夏雨田这样的“三个代表”的忠实实践者，越多越好。

　　医生正在全力抢救夏雨田的生命，他的病情牵动着大家的心，他给我们带来无穷的欢笑，我们不能没有他。听说一个民间偏方可能对他的病有好处，我就调动所有关系，黄冈的农民，东北的朋友，武汉的老师帮我到处找原料，惊动了几十个人。几年前人们在湖北省荆门公园为夏雨田塑了一个大理石像。道理很简单，他心中有百姓，百姓心中就有他。

　　熟悉夏雨田的人都用“文如其人，人如其文”来形容他。

　　市文联退休老干部，68岁的施雨龙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拿出老花镜和写得密密麻麻的十几页纸出来。他说：夏雨田，你们选对了，怕漏掉什么，我连夜赶写了一个被采访提纲。

　　武汉市电信艺术团和邮政艺术团的两位团长不约而同拿出一叠演员们写的文章来，主题都是一个：向夏雨田学习。演员何甜甜说：“夏雨田不仅是艺术上的老师，更是我们人生道路上的楷模。”

　　曾在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亮相的夏雨田的小品《多多关照》写的是公园里两个晨练者从互相干扰到互相配合的趣闻，主题：人与人多关照多一份关怀，这世界会变得充满爱——

一壶开水

　　俞平，57岁，原武汉市说唱团收发室工人，她讲述着夏雨田夫妇关怀她一家的故事，最后竟哭了起来——我和夏雨田做了十几年的邻居，我们当初住在一个楼道里。夏雨田的脚步永远是最轻的，生怕打搅了我们。下班回来他总是在家里搞创作，大热天，所有的人都出来乘凉，而他却呆在家里写呀写，我们都叫他耐温将军。夏雨田和爱人茅贵娴先后当了说唱团的团长，夏雨田后来还当了市文联和市委宣传部的领导，可他们没有半点领导的架子。我的家庭发生破裂，他们夫妇俩做了好多工作，因无法挽回，就从各方面关心我的家庭。我的老母是个小脚婆婆，我还有两个小女儿。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哪怕是半夜去敲他家的门，夏雨田夫妇总是开导我，帮助我。女儿上学没有学费，他们给；送粮票给我换鸡蛋；每天上班下班经过，都要向我妈妈问个好；生病了，他们帮忙联系医院；我女儿参加市里的少儿故事大王比赛，要个节目，我们试探着求夏雨田帮忙，过了两天，夏雨田真的把专门为我11岁的女儿写的本子送到我家里来了，还亲自辅导她，结果获得了全市的一等奖。女儿考市外语学校，差3分没有录取，我们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夏雨田给校长写了一封推荐信，介绍了女儿的文艺特长，被破格录取。他为我们做的好事数不尽，我对夏雨田夫妇说：我们没有办法报答，我来替你家搞卫生好吧。夏雨田说：你把两个女儿培养好，日子过得有笑容，我们就高兴了。我妈妈就每天将烧好的第一壶开水送到夏雨田的房门口作为报答，让他写东西的时候别渴了。我妈妈去世的时候，还嘱咐我：不要忘记夏雨田这样的好人，记得每天烧一壶开水。后来夏雨田搬了家，我们一家的日子越过越好，我又重新建立了家庭，还开了一家小饭馆，女儿也成才立业。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我曾经想到过死，是夏雨田夫妇让我树立了生活的信心。我们的日子过好了，可夏雨田的病越来越重了。在夏雨田相声作品专场晚会上，茅贵娴上台代表无法到场的夏雨田对北京的名角和全场观众连说三声：谢谢了。我真想哭，几乎要大声喊出来：“夏雨田，茅贵娴，这三声谢谢应该是我对你们说的呀！”

　　夏雨田的相声《茶凉茶热》，说的是一个劳模和一个退下来的厂长在病房里遇到的趣事，既讽刺了势利眼，也阐明了一个道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为人民办事人民不会忘，心里头没群众热茶也变凉。”——

洗澡

　　1994年，夏雨田的病室里住进了另一位病友——原武汉市委副书记文祥。文祥是抗日战争参加革命的老同志，当时已年逾七旬，重病缠身，行动不便，心情也有些郁闷。不几天夏雨田与文祥成了好朋友，重提当年勇，戏说退隐情，无话不谈。夏雨田注意到文祥洗澡不太方便，便主动提出帮他洗澡搓背。文祥看着夏雨田水肿的腹部说：“这怎么好意思呢。”夏雨田说：“我能行，当年我写相声《无限青春》，在民众浴池深入生活3个月，学了一套搓背功，让我也温习温习么。”

就这样，夏雨田成为了二病房的搓背工，他将热水放得不冷不热，小心翼翼扶着文祥进澡盆，认认真真搓背。帮文祥洗澡成了夏雨田的一项义务，他们同了一年的病房，夏雨田就服侍文祥洗了一年的澡。

　　病室的护士说：“如果文祥是在位的书记，帮他洗澡也许显得平常，可文祥是一个没有了权力的病人，夏雨田也是严重肝腹水的病人啊，整整洗了一年，真难得！”

　　文祥去世之前，说了一句让许多人深思的话：“现在，夏雨田这样的人少了啊！”

　　夏雨田在反映医德医风的小品《主刀》中，响亮地提出：“反腐败，我们都是主刀。”医生护士感慨：夏雨田是一位——

编外医生

　　武汉市同济医院干部病房护师翁萍说：夏雨田是我们这里的老病号，几次在我们这里住院抢救。可他完全不同于一般的病号。他的病虽然很顽固，很重，但他从来没有唉声叹气，总用一些诙谐的话逗我们开心。他形容自己是“该硬的地方软（腿脚），该软的地方硬（肝）”，“我是长江之子，妈妈涨水，我也涨水”。有一个病号看到自己的照片，肝区有个小囊肿，心里负担很重，总是说：“不得了。”夏雨田对这个病友说：“你去看看我的照片?，肝上面有数不清的囊肿，你是星星一颗的话，我已是满天星斗，数都数不过来。我带着这么多星星已经生活十几年了，我还活得蛮快乐。”这比喻逗得那病友笑起来了。夏雨田悄悄地帮了我们医生护士多少忙。

　　他发现我们医疗战线的一些毛病，就编出一些节目来引导我们正确对待。看到我们成天很辛苦，业余生活不丰富，就主动张罗为我们组织联欢晚会，他把武汉市的名演员找来为我们演出，还为我们写节目，指导我们排练。记得他为我们设计编排了一个服装秀的节目，让我们感到医生护士的生活不仅仅是一片洁白，更是五彩斑斓。我原先性格内向，不愿多说话，夏雨田专门为我设计了一个角色，硬要我上台，我说我不行，他说你的台词只有几句，很容易记住。我真的演成功了，我也比以前大方多了。他把一些护士常说的话，常犯的错误编进节目，引得我们发笑。我们在表演和欣赏夏雨田的节目中不知不觉得到了陶冶，提高了医德医风的水平。

　　夏雨田在医院里写出了许许多多批评社会上不正之风的作品。反映玩物丧志的独角戏《麻厂长》、揭露行贿受贿的轻喜剧《不是不报》、鞭笞豆腐渣工程的评书《刘罗锅智斩臭豆腐》……他不仅为社会把脉，还开出良方。他在我们眼里，是病号，更是医生啊。

　　采访夏雨田是一件幸福又痛苦的事情。你会不知不觉被他幽默的语言，幽默的人生态度所吸引所感染，但他的病还很重，只要讲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体力不支，我们只好分若干次对他进行采访，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在创作新的节目。他说——

不为名利所累

　　人为什么活着，应该怎样活着的问题，时刻伴随着你。活着就需要回答。战争年代，生死关摆在面前。和平时期，生死关不突出了，而公私关、名利关、金钱关、荣辱关、苦乐关、幸福关却逼你亮相。有了正确的人生观才能够“过关斩将”。有一些人就败在了“实惠主义”上面。我们维护正当的个人利益，但反对损人利己、损公肥私的个人主义。实惠主义就是个人主义一个时髦的新名词。

　　实惠还经常与名利联系在一块。对于那些为祖国作出突出贡献的人，人民总是慷慨地给其以名以利，但不能向人民索取名利，讨价还价。我们作出一点成绩是因为党的培养，人民的哺育，这不是套话，是实话。我写过朱伯儒的节目，却不感人，我向朱伯儒请教，为什么艺术的朱伯儒还不如生活的朱伯儒。他没有正面回答，却又一次重复了他的那句名言：“我是山上一棵草。”他把集体与个人的关系比作大山与小草。我悟出我那个作品不成功的原因之一，就是脱离了大山而孤立地表现小草，自然就缺乏感染力。而实惠主义者信奉的格言是：“我是山上一棵草，大山再高没我高，不是我长在这高山上，高山变成土包包。”这就是本末倒置。

　　现在有个说法：别活得太累。我以为这话可以理解成：人活着，不要为名利所累，为私欲所累，为各种逆境与挫折所累。我不觉得名人就比普通人高明。作家，明星，大腕，声誉鹊起，那本是工作性质带来的。你瞧吧，一发表作品就署上某某某的名字，一报幕又念着某某某的名字，这样还会流传不开吗？清洁工起早贪黑扫净了马路，但行人并没有看见他们在马路上写下自己的雅号；住进新房的人也无从考察砌砖师傅的台甫；而厨师更不把尊姓大名刻在粉蒸肉和三鲜豆皮上。别人为社会付出了多少默默无闻的劳动，自己分工搞文艺，究竟哪点比别人高贵、光荣些呢？

　　我认识一个大学教师叫刘晨晖，他出国进修用短短两年的时间，走完了别人需要五年才能走完的路程，发表了多篇高水平的论文，获得了博士学位。金钱名誉包围了他，有人用高薪聘请他留在国外当教授、当顾问，但他坚定地回答：“自然科学没有祖国，但科学家有祖国！”他义无反顾回国创业。人民欢迎他，也有人讽刺他，给他写信，附上一个方程式让他解：3－X＝5。他开始不懂是什么意思，后来明白了，依此方程，X＝－2，意思是说他从国外回来，名和利两方面都是负数。我问他的想法。他说：“名与利是正数还是负数我没考虑过，但作为一个党和人民培养的科学家，对祖国的贡献，只能是正数，绝不能是负数！”这样的知识分子形象，难道不值得我们尽情歌颂吗。我自己也从这些先进人物身上汲取了力量。

寻找笑声

　　笑是一种审美效果，幽默、滑稽、喜剧，它的美感特征都是笑。生活中有高尚的笑也有卑微的笑；有深刻的笑，也有浅薄的笑；有有益的笑，也有无益甚至有害的笑。有段相声，批评某些人语言不美，话必称他*的，一口气罗列了几十个他*的。过后有观众评论：这段“他*的”，真他妈过瘾！对语言糟粕不但不反感，反而津津乐道。笑过之后究竟起了什么作用呢。

　　一个“麻木司机”（武汉称载人三轮车为“麻木”）对我说：“您是写相声的夏雨田吧，我向你反映点笑料，写个段子讽刺讽刺。”他反映的是公民道德的问题。我就想，普通的麻木司机眼光这样敏锐，我们这些号称人类灵魂工程师的文艺工作者，更没有理由麻木不仁。

　　你要寻找笑声吗？那么你就去找不协调。喜剧引人发笑就是把观众带进了形形色色的不协调之中。听一位处长打电话：“喂，老张吗？我老李呀，关于我儿子分房子的问题，靠老兄多关照喽！至于你姑娘的工作安排我心里有数。本来今天下午我要亲自去联系的，不巧有任务，部里要我明天给机关同志上党课，讲端正党风的问题，我得准备一下。明天上午我先讲党课，下午就去跑你姑娘的事……”大家笑了吧。为什么？不协调呀！不协调就是矛盾。生活中充满了矛盾。内容与形式，动机与效果，真与假，美与丑，爱与恨，正确与谬误……当你用喜剧的特殊手法揭露这种矛盾时，笑声也就迸发了。

　　在发挥相声的讽刺功能时，不能一味追求揭得大胆，笑得过瘾，特别是反映人民内部矛盾更需注意分寸，注意社会效果。这如同排球比赛中的重磅扣杀一样，如果力量过大，落点不准，打到了界外，不仅不能得分，反而失分。

　　在新时期，相声不应该只限于讽刺，只限于写阴暗面。生活中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那么多热气腾腾的景象，难道就与相声无缘吗？在花的世界里为什么只能写小虫？在阳光灿烂的蓝天下，为什么只能写阴影？我努力尝试用相声来表现新的人物，新的世界，虽然难度比较大，但这是时代的需要，人民的需要，也是相声发展的需要。

人生的本质是喜剧

　　有位哲人说，人的一生上演的是一幕悲剧，从落地起就是从生走向死，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哭着离开这个世界。我却认为。人生的本质应该是一幕喜剧。我们是哭着来的，但我们要笑着离开。人生在世必须奋斗。快乐就在奋斗的过程当中。在世界杯上许多著名的球队没有获得奖杯，但他们拼搏了，球迷得到了快乐，他们也得到了快乐，他们同样是英雄。

　　幽默不仅是艺术手段，也是人生态度。以幽默的态度对待人生，人便可以变得洒脱一些，开朗乐观一些。对名利、对仇怨、甚至对生死均会看得散淡一些。幽默的至高境界是无私无畏无我。无私无我，天宽地阔。达到这个境界自然不易，但我愿朝这个方向努力。心底的私欲减少一分，胸怀的天地便能宽出一尺。从这个意义讲，“笑一笑”便不仅是生理年龄的“十年少”了，而是生命与青春的十年少了。这些年我重病缠身，肝肾夹攻。一般情况下，不病死也会愁死了。是幽默帮了我一把，使我依然能够笑得出来，能够通过作品把笑带给大众。常有人问我：“身体还好吗？”怎么回答呢，说好，不真实；说不好，别人听了不舒服。因此我笑着回答“除了身体，哪都好。”这是我的真实思想和状态。

　　死亡无法制约，活法却可以选择。我不能在病床上静等死神的光临，我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为社会为人民做点事。

　　当死神在我身边转悠的时候，我心态平静。我感觉生命的计程车正加速向终点站行驶，也许我该谢幕了。但是我要笑着告别昨天，笑着走向另一个世界。我想起普希金的一句话，在我的墓志铭上，写上一句话，他是一个好人。我的遗产能留给后代，留给观众的，是一长串笑声。

　　生命有限，笑声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