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孔雀胆，一个蒙古公主的末世哀愁

木易沙

南国何年桂女笺， 　　蕊黄金粉斗芳妍。 　　风流应自锦江传。 　　 　　佛幌烟煤犹自馥， 　　蛮方文物也堪怜， 　　为君重染古苔篇。 　　 　　——（明）杨慎《浣溪沙》 　　 　　明朝嘉靖年间，著名学者、文学家，状元及第的杨慎因“大礼仪”事件被贬云南，这是杨慎政治生命的大不幸，但对他的学术、文学生命来说却开启了一道前所未有的壮阔之门，对云南文化更是一件幸事。杨慎在云南考察山川名胜，探访风土人情，收集南诏和大理的遗存典籍，先后编写了《云南山川志》、《滇载记》《滇行记》《滇候记》等书，是研究云南地方史志的重要资料。 　　 　　杨慎的这首《浣溪沙》，“咏蒙段时遗笺，伪公主桂所制，上有印记。”词里写的彩笺，是云南蒙段时期的一位公主所制，到了明代，历经岁月风雨的侵袭，依然蕊黄金粉，精美如旧。从彩笺的制作上看，明显受到了蜀中汉文化的影响。汉家文化加上南蛮风韵，为其蒙上了一层奇丽而迷离的色彩。词小序提到的“蒙段”，似乎是指唐代南诏时期，我开始一看到“蒙段”，却立刻想起的是元末的云南，那时蒙古和段氏家族分庭抗礼，也正是“蒙”“段”共同执掌云南的时候。而且元末云南的蒙古公主美丽多才，同样是身兼几个民族文明的优长。 　　 　　公元1253年，忽必烈亲征云南，攻灭大理国，将云南全境纳入元朝版图，从此结束了云南与中原若即若离的局面。而大理皇族段氏却并没有因此完全退出历史舞台。为了安抚云南各民族的情绪，元朝赐大理末代君主段兴智为“摩诃罗嵯”，家族世袭大理总管，还掌握着一支以白族和彝族为主的军队。元朝末年，各地兵荒马乱，云南也受到波及。以梁王为首的蒙古宗王尔虞我诈，自相残杀，削弱了蒙古在云南的统治。此消彼长中，大理段氏势力则得以攀升。云南因此形成了以中庆（昆明）为中心的蒙古梁王和以大理为中心的段氏家族对抗局面，双方武攻文斗不息，虽然梁王处于主动地位，但也始终不能消灭段氏。“蒙”“段”都对对方无可奈何，段氏势力终蒙元一朝，始终活跃在滇西。 　　 　　就在中国境内的蒙元政权大厦将倾的时候，云南的蒙古梁王和段氏家族之间却突然停止争斗，进入了不寻常的蜜月期。 　　 　　公元1363年，红巾军领袖之一明玉珍占据四川，在重庆称帝，建立大夏国。这在相当程度上阻断了云南和北方中原的联系。云南到北方，虽然不一定非要经过四川，但西南地区百夷杂居，唯有四川是这一地区的汉文化中心，和京师的联系最为密切。直到明朝，云南人依然说：“滇中处在天末，怎能够京中信至？还往川中省下打听，彼处不时有在北京还往的。”大夏国的建立，使云南孤悬南疆岌岌可危。果然，明玉珍很快就派大将万胜率军南征。一鼓作气攻下中庆（昆明），蒙古梁王仓皇西遁，急忙向大理段氏求助。段氏虽然和梁王一直有矛盾，但同样也面临着大夏军的威胁，于是大理总管段功和梁王携手抗敌，抵住了大夏军的攻势。大夏军受挫后，没有恋战，很快退回四川，蒙元的云南危机得以解除。 　　 　　这一次患难与共，缓解了梁王与段功的矛盾，甚至一度非常亲密。梁王带着段功回到中庆，保奏段功为云南平章政事，还把女儿阿盖公主许配给他，仇人转瞬成为了亲家。 　　 　　段功娶阿盖公主之前，当然已经在大理娶妻生子了。但阿盖的魅力却使他忘却了大理的权势和妻儿，甘愿一直留在中庆陪伴阿盖拾钗画眉，优游终日。他在大理的妻子高夫人贤惠能文，写了一首缠绵真挚的情诗寄给段功，段功受到触动，念及旧情，返回了大理。但他毕竟割舍不下阿盖，过了一段时间又再次来到阿盖身边。 　　 　　强敌走了，内部的矛盾肯定就会滋生。梁王虽然笼络段功，却对他始终不能放心。为了一劳永逸永绝段氏威胁，他密令阿盖用孔雀胆毒杀段功。阿盖当然不愿谋杀亲夫，又难以违背父命，于是悄悄把这件事告诉段功，叫他速回大理，她也愿意跟着逃走。迂腐的段功不相信梁王会害他。结果梁王见阿盖不忍下毒，便骗段功到寺里听经，在桥边用伏兵杀害了他。 　　 　　段功死后，阿盖自杀殉情，并留下辞世诗表志。诗篇用汉语、蒙语、白族语混写而成，哀感顽艳，催人泪下，是西南少数民族文学的奇葩。阿盖公主的故事被杨慎写在《滇载记》中保存下来。1942年抗战期间，郭沫若收集资料，写成四幕五场的悲剧《孔雀胆》，上演后轰动一时，后来还被改编成多个剧种。由于年代久远，岁月沉砂，杨慎的功劳反倒被人所遗忘。 　　 　　梁王伏杀了段功，又失去了女儿，不但没有解决段氏之患，反而越加激发了矛盾。段功前妻高夫人有一子一女，女儿叫羌奴，儿子叫段宝，都能诗会文。羌奴长大后嫁到四川西昌，离别前作诗嘱咐弟弟勿忘复仇。段宝长大后当上了大理总管，与梁王时战时和，后来外敌再次来临时，梁王又向段氏求救，段宝又回信又赋诗，给予断然拒绝。 　　 　　梁王没能用孔雀胆毒杀段功，他自己却饮下昏庸多疑酿就的毒酒。 　　 　　明朝建立初期，曾遣使到云南招降。段宝派人伏南京朝见明太祖，希望仿照汉唐旧例“岁贡天朝”，或者依照元朝制度仍守其旧土。蒙古梁王则认为即便唐朝，对南诏的征讨都是无功而返，明军虽强也不足虑。在北元使者的授意和逼迫下，梁王还杀害了明朝使者，激怒明太祖，于是决定彻底摆平云南。 　　 　　明朝首先封段宝为“大理国王”，先稳住段氏家族。然后派傅友德为征南将军，蓝玉、沐英为副将军，率三十万大军进取云贵。开国初期的明军天下无敌，从南京誓师开始，仅用一百天就摧枯拉朽般打到中庆。蒙元苦心经营的中庆城被明军一举攻破，梁王逼妻儿投滇池，然后自己和几个亲信“夜入草舍自缢”。当年忽必烈亲征云南，攻灭在大国间周旋日久的大理国，留下“元跨革囊”的伟岸神话，是何等的威风。孰料百年之后，他的子孙在来自江淮的汉族军队的攻击下，下场又是如此的悲惨。 　　 　　占领昆明后，明军继续进攻云南各州县，很快就进逼大理。此时段宝已死，继任大理总管的段世企图凭借天险死守，还写信吓唬蓝玉沐英：“宁作中原鬼，勿作边地魂。”久经沙场的明军当然不可能理会这种小伎俩，继续分兵三路入围大理，很快生擒段世，一举铲除在大理根深蒂固源远流长的段氏家族势力。 　　 　　明朝对云南的彻底平定，不仅在历代汉族王朝中所仅见，而且对云南政令之统一也是蒙元所不能及的。沐英及其后世子孙世代镇守云南，大量汉族移民涌入云南屯田，使这片土地无论文化上还是心理上，从此永远属于了中华。 　　 　　元朝让大理灭国，明朝则完全平定了大理。这一历史演变，也使大理和昆明（中庆）两座城市的千年博弈最终得出了结果。全国第一批历史文化名城名单，云南有大理和昆明入选。在南诏和大理国时期，大理显然更比昆明重要。但自从大理国后期高氏擅权以来，昆明实力得以上升。蒙元把昆明作为省会治所，大理更显失落，不过由于段氏的存在，还是让大理保存着相当的地位。明朝摧毁段氏根基，历代黔国公定居昆明，大理从此完全失去了和昆明争胜的资本，苍山洱海输给了金马碧鸡，昆明成为云南无可争议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直到如今。 　　 　　阿盖公主在诗里写道：“吾家住在雁门深，一片闲云到滇海。心悬明月照青天，青天不语今三载。”这其实也对在云南的蒙古贵族的身世概述。他们从雁门关外的沙漠草原中呼啸南下，占据山明水秀的云南，威风凛凛不可一世。而在王朝崩溃之后，蒙古人在这片“孔雀饮江烟濑清”的南疆土地上留下的，却是一个女子凄楚悲凉的末世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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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段誉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