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埋 請深埋

汉唐

此刻前一分钟的余震之后,在凄凉的冬雨之下,再次感受到了一次5级左右的余震....

于是，再次通读此文

	如果埋，请深埋！！！！！！！        公元2008年5月12日14点27分。和公元2008年5月11日的14点27分，甚至和公元2008年5月13日的14点27分没有区别。满街的行人或走或骑，或点头或欠腰，在去上班的路上相互致意。孩子们拉着大人的手或蹦或跳向学校走着，只是几十钞后，北川所有的人才知道那是熟人朋友亲人骨肉间的最后一个点头，最后一次欠腰，孩子是最后一次在家吃饭，然后永远的走进学校，不再回还。    我，连跟孩子最后一顿午饭也没有在一起吃。婆婆陪他吃了他六年人世光阴的最后一顿饭，然后，跟婆婆一起整理好书包，整理好衣服，牵着婆婆的手，走向了北川的中心，走进了死亡的中心。    当14点28分来临，县城连人们惊呼哭喊的声音也没被掩没在水泥预制板断裂，路面被撕断，高楼着地的声音当中。现在我很难再用回忆加文字来还原那种声音，但我坚信，那一定是鬼哭的声音！那时一定有传说中无数个只有脸没有脚，舌头齐胸的厉鬼在狂笑，在疯狂的穿行迂回，拿起钢筋，水泥板，砖头，石头或刺或砸，疯狂扑向无处不在的人们，锐利的钢筋，坚硬的水泥块也刺向了我的孩子，还有他婆婆，还有他的同学，还有。。。。。。   我无意以一名亲历者的身份把那已经刻入心尖的向十秒再作一次现场回放。那数十秒是所有北川人心头永远抹不去的伤痛。李承鹏，唐建光，中国一流的文字记者都借不同的地震故事在回放那人间地狱的支离镜头，5月19日，世界低头，山河齐哀。但，不管是李承鹏，唐建光也好，世界低头，山河齐哀也罢，永远也不会理解到北川人，青川人。。。。。大地震中所有的人那针扎手撕的伤痛。永远也无法用文字，用国殇来概括面对被深埋的亲人时，痛得已经麻木空洞的灵魂。   孩子读书的北川幼儿园大班，被地震时倾泄而下的王家岩泥沙冲击得无法分清具体方位，十四号我再回到北川时，只能凭记忆，凭一群和我一样，怀揣一丝希望的家长的共同推断，脚踏着山上因滑坡而重新堆积起来，高达二三十米山石上，双眼和身体早已麻木，空洞的眼睛像在找寻，又是不知在找寻什么，哭昏的母亲醒来再哭，除了顺脸而下，也如泥石流一般的眼泪，我们什么也没有，眼泪只是掩没了我们的双瞳，脚下的泥土却掩没了我们的孩子，还有孩子们的婆婆爷爷，老师同学。    顺山而下的树木野草很多还在山顶顽强的活着，有风来拂，迎面而来的，还有几许野草的清香和泥土的味道，仿佛，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又都已经平静，那是我们现在已经不想再闻的味道，那座泥石流而成的新山，永远的夺在我们心头，永远压在北川人的心头。   我也麻木地坐在那山头，坐在估计是深埋我孩子和我母亲的地方。有头无脸，长舌齐胸的厉鬼其实一直没有离开，一直在我们周围。在不远的前方，狰狞的笑脸依稀可辩。厉鬼一次次怂恿支使我去回忆起孩子的音容与笑貌，更加可怕是，支使我去想像孩子们遇难那一刻的景像，在一次一次冷得像北极冰一样的狂笑中问我：你孩子是被压死的吧？你孩子是被砸死的吧？你孩子是在泥石流中闷死的吧？我在一次次揪扯头发的阵痛后感觉原来人有心脏是种如此沉重的负担！原来人有回忆是种如此惨痛功能。    从中午到日落，从日落到月稀，没有人离开， 没有一人家长站起，大家就这么坐着，等着，我，我们，他，他们都不知道在等什么，在望什么。    没人哭了，因为没有哭得出来了，没人说了，因为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在半暗的夜里，大家就这么坐在孩子的上方，下面几十米就是我们的孩子和母亲，生跟死，就这么二三十米，快乐和痛苦，就在那泥石的两端。   据我所知，没有一个父母去用手或工具掏过埋着孩子的地方，虽然巨大的伤痛让人几乎失去理智，但我们还是知道在那如山的泥石下，孩子不可能有一丝生还的机会。就连掏出他们尸体的机会也没有，老天，厚葬了他们。我们，他们的爸爸，他们的妈妈，他们儿子，他们的女儿，不愿去惊动他们。   夜 凉了 我们 无力了，当相互扶着站起来时，准备离开孩子们，我再也抑制不住，我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朝着老天厚葬孩子的地方大喊：儿子，好好跟婆婆睡，不准尿床！！！！！！！    听说，埋着孩子的地方不会再动了，他，他的婆婆，他的同学们，爱他的老师们永远都睡在了那下面。有同学，有老师，有玩具，有食堂，有教室，儿子不会孤单。至少不会独自一个人走在天堂，至少不会在天堂迷路。。。。。     儿子，没有如果，爱，我和妈妈深爱着你和婆婆。。。     老天，不要再动了，如果埋，请深埋！！！！！！     这些鸡零狗碎的文字献给我深爱的儿子肖东吴，还有他的老师芦苇，还有他我记得名字的同学李宇航，张朵。。。。。。
	作者： 220.166.58.* 2008-5-30 18:21 　 回复此发言

[ Edited by  汉唐 on 2008-11-5 09:00 ]

汉唐

如果埋 请深埋

续-2: 我们的曲山 我们的伤城

2008-8-16 22:51:48
    5月12日前,我们自己能看到的曲山的照片都很少,仅有的那些照片,其实很像些没有来得及出版的明信版,上面的风景很清秀,很朴素......
    5月12日后,记录着曲山的照片一夜之间铺天盖地,那些随处可处可见的照片,很像是好莱坞灾难电影的海报,很血腥,很凌乱......
    也是5月12日后,站在高处远眺着曲山,如果你是第一次看到,你会坚定而固执的认为:那是一处大面积开挖过土石方后废弃的工地,或是刚做过爆炸实验后的原子弹靶场.你就是无法认为它是一座曾经绿叶依依,河水潺潺,曾经红砖碧瓦,草长鹰飞的秀丽小城.
    更不能相信,那里曾经有群善良的人们,在那些红砖碧瓦中安宁而恬静的笑着,哭着,歌着,舞着,生活着......

    看过很多记录着那场浩劫的照片,那些鲜血淋漓的记忆总会让人掩面而泣.但当中有张照片,我只飞快的看过一眼,但那种悲壮让人瞬间空白,不能自己.那张照片上,全是一片残破的砖头和横陈的钢筋,当中,有一只手,也只有一只手,那手上有点点血迹,鲜红耀眼.那手五指伸开,奋力向天...

    远看着同样被深埋的曲山,只剩下几幢没有被震垮的孤楼,我就会想起那张我不能释怀的照片.曲山,已经在万劫不复的灾难中倒下,被深埋,留给我们的,只有那些孤楼,如同这座小城的手指,曾经的红瓦如同那伤口的鲜血,一样也鲜红耀眼,一样也五指伸开,奋力向天....

     老天并不仁,上帝并不慈,在巨大的灾难面前,上帝也只不过是个下岗的职工,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亲人在生存与死亡间挣扎,看着我们家园在站起与倒下中呼号,却视而不见.

     有些痛苦很诡异,有些痛苦很怪异.曲山人的痛苦就在这些诡异和怪异的间辗转呼号,没有尽头.有家园不能回,这很无奈,有家园无法回,这就是一种怪异的痛,上天让你失去亲人的同时,却让我们可以眼睁睁的守着家园的尸体,守着只留下一只手的家园,无法回避,无处躲闪.或许,上帝的残酷莫过于此.
    没有诺亚,没有摩西,没有身后红海的巨浪滔天,更没有彼岸.只有那些孤楼那只手,还有我们亲人,深埋在曲山人的心底,不敢触摸,却要眼睁睁的面对.眼睁睁的守望.

     站在别人的土地上,我时常在做自己的梦:
     如果此时曲山还在,那此时我在做什么?
     在铁索桥上听风?
     在龙尾公园喝茶?
     在老街上穿行?

     我无意去唤醒那些每点每滴都足以让我们失声音痛哭的记忆,我更无意去揭开那还有温度的伤口,只是那些温暖的记忆如五彩斑斓的飞鸟,不请自来.有关家乡记忆的闸门总是很轻易的被打开.那天逃出来的曲山人,你呢,会会不会想起,会不会想起此时你正在那秀丽的小城里做着什么?
     听说,曲山城里那些残垣断壁间,那些深埋它的泥土上,已经长出了青青的草,开出了淡淡的花,绕城而过的河边,依然有带着往日熟悉气味的风,曲山----她尸体的伤口正在被掩盖.城市的疼痛,我们的疼痛,也在那些花花草草间生长.

     那一天,曲山捡来梧桐的技条,燃起冲天的火火焰,它将自己的身体连同那些美丽的羽毛投进了那冲天的火焰,纵身一跃,来不及告别.
     那一天,它背负起我们的每一点成长,每一份欢笑,每一分记忆,每一丝过往,纵身一跃,来不及选择.
     曲山,念想中,你会成为那只重生的凤凰,所有曲山人内心的怀念会引导你飞翔的方向,涅盘过后,怀念的尽头,你会与每一个曲山人重新相聚!
     安息曲山,你是我们心中永远的家园!
     永生曲山,你是我们心中那只翅膀永不灭的凤凰!

     谨以这些文字献给汶川大地震中永远被毁灭的美丽小城,我们的家园----北川县曲山镇.

汉唐

*如果埋 请深埋*续3----跪在悲伤正中央！（迟来的百日祭）

一百日前，逃离北川的那天，天空飞雨如洒泪，沥沥不停。    一百日后，又回到北川的这天，天空又飞雨如洒泪，沥沥不停。    一百日内的这两场雨，是老天折磨出逃生者后又悲悯被埋逝者的虚伪把戏。老天的雨水和悲悯都一样让我们深深的怀疑。    一百日内北川人在那条泥泞路上的两次行走，只不过是在悲痛和悲痛的两点间又一次往返跑，往返中，行走间，我们在用双脚丈量着欢笑与泪水间的万丈距离。     有雨不够，还有雾，漫天弥漫，满城铺陈。没有“烟笼寒水月笼纱”意境美。这伤城中无处不在的伤口在如纱的雾中被渐渐圆润，被修饰，被掩盖。在祭奠的火光燃起之前，在我们的泪水落下之前，我们的，城市的痛，不那么鲜红，不那么突兀刺眼。。。。。。。     爬上深埋老城的那座山，也就上了悲伤的最顶端。山上一如每晚都会梦到的那样安静，只是多了许多的脚印和小路，那是悲伤的人们在悲伤的中央悲伤的不停地来回。青藤满地，耀眼的绿在瓦砾间不停的疯长，如果所人的伤痛与思念，也在这城中不停疯长，不停的蔓延。。。。。     熟悉或不熟悉的人，大家没有招呼，没有语言。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生怕在不经意间碰到自己的，别人的那些还没有结痂的伤口，伤口如纸薄，轻轻一动，就会如纱雾一般漫天铺陈，血流如注。    回城的人，爬上已堪比耶路撒冷哭城的那座山的北川人，目的空前划一；行动空前的划一；悲痛也空前的划一，不停的跪下再站起，站起再跪下，眼泪擦干再涌起，涌起再擦干。。。。。    雨水如泪，越下越大，被雨浇透的衣服如心底汩汩而出的鲜血一样，不曾停歇，不曾远离，紧紧贴着我们的身体。山上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可以听到顺着发梢而下的雨水着地的声音，只有那些抑制或抑制不住的抽泣声，痛哭声在这山头此起彼伏，此消彼长。。。。。。     没有墓地；没有墓碑；没有坟头；没有祭台；只有在这山上插一杆招魂的幡，放一束思念的花。黄泉之路，魂幡飘摇，花香满地，我们只有在这什么也没有的巨大坟场间长跪不起，跪在悲伤正中央，我们又一次泪如雨水翻飞。。。。。     我找来些石头，为儿子和母亲砌了两座小得不能再小的坟，虽然我不能确定婆孙俩就埋在那小小的青石堆下，但那也一样是我们心头的肃穆之地，跪在那些冰冷的青石前，燃起袅袅香烟，撒下片片纸钱，凭吊那曾经鲜活的笑脸，燃尽那些同样鲜活的快乐。     给母亲，一个深深的磕头，也只能给母亲，一个深深的磕头。额头贴着冰凉的土地，不愿离开，不想离开。山头之上，所有贴着泥泞的额头，天天晚上都会梦到这神圣不可触碰的土地，还有，土地下神圣不可触碰的亲人。。。。。     妈妈，来世我还给你当儿子。。。。。。     儿子，来世我们还是一家人。。。。。     回城的车上，车里的CD传来许美静忧怨的歌声：传说中痴心的眼泪会倾城， 霓虹熄了世界渐冷清。。。。。。     给那天回到城里的所有北川人，还有，永远住在那城里的，我们的亲人！

bluesmansion

泪，悲……

ENIAC1119

震撼人心的文字

zljsfgitfk

感动。

mikejason

他们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正在孤独

汉唐，你不要再发了！
求你！

大洗衣盆

悲极而泣啊.

snowwoman

如果爱，请深爱……

泡泡摩卡

传说中痴心的眼泪会倾城， 霓虹熄了世界渐冷清。。。。。。

汉唐

QUOTE:

Posted by 正在孤独 on 2008-11-4 21:15
汉唐，你不要再发了！
求你！

如果求苍天垂怜,寒冬迟来...有用的话

cenzhihui

如果埋 请深埋
如果爱 请博爱

汉唐

刚才第一次听,发现居然是个粤语歌

myjoys

纵然文字，也无法描绘这无边无际的伤痛

cenzhihui

虽然深埋了，但却是埋在活着的人的心深处，永不磨灭。

viewfinder

感动，记录在内心深处的才是最永恒的。

lljgd - 平常心是道-lljgd

默哀三分钟。

匆匆过客

真是可怜……

默哀……

joyhuang2004

偶合上本子...

默哀...

................

汉唐

GOOGLE太厉害了...或者说51nb也更厉害


这篇帖子,今天上午10点,就已经在相关搜索字"如果埋",上升到第2位了,仅次于原创链接

Drifter

今天还在震?

正在孤独

QUOTE:

Posted by 汉唐 on 2008-11-4 21:57



如果求苍天垂怜,寒冬迟来...有用的话

你现在回绵阳发展了吗？
等有机会我去拜访你！

汉唐

不会让人忘记..发帖这晚,来了两次

汉唐

要从雅安过来??

ThinkTree

有些东西是用文字表达不出来的

汉唐

so,cxxa版奖励我的理由是空白的 *.*lll

汉唐

余震也会让人麻木的... 今天凌晨如此剧烈的余震,也令人习以为常了.


他们说,你这还是初级阶段

菜鸟菲菲

多灾多难啊
希望灾区人民这个冬天不要太冷